幻名之玉

極光下，靜靜的等待著黎明……明知道不可能，明知道還要兩三個月，位在極圈內的「這裡」才會有一絲絲的陽光揮灑。然而，少女仍然繼續駐足著，一頭泛著銀光的及腰秀髮，與照耀在頭上的含著綠與紫的極光相互輝映；一邊思索著眼前的不凍之湖的原因，一邊以彷彿發出光亮般的銀白色雙瞳環視圍繞著湖的堅忍針葉林，搜尋著上次陽光造訪下的足跡…...理所當然，甚麼也沒有。少女的嘴唇不快的翹起，抿著嘴瞇細眼睛鼓起雙頰的模樣，令觀者感到說不出的可愛。不過，隨即的，少女馬上恢復原先的表情，平靜而無任何雜絮的面容。五官非常端正，就像是為了誕生而誕生的存在，平穩的眼神，不帶一絲情感的凝望著，令人感到超乎年齡以上的威嚴儀止，在下一瞬間，隨即──

「靈音，晚餐好了喔！」一位年輕女性的聲音從不遠處的小木屋中傳來。

「來了！鈴蘭阿姨！」被稱為「靈音」的女子拔腿飛奔回去，臉上嚴肅的表情早已瓦解成天真自在模樣，雙瞳閃爍著比起現在的星光來說也不甘示弱的銀光。飛奔的裙襬和一襲連身的純白洋裝規律的飄盪著。或許天生不怕寒冷吧？少女穿的都是極為簡單的短袖。

「今天是妳的最愛喔！山上的野菇粥。」鈴蘭滿懷笑容看著飛奔回來的少女，而少女只是邊喘著氣邊笑著回應：「聞起來好香喔！那我要開動了！」

少女拿起桌上的餐巾圍在自己的脖子上，隨即拿起刀叉狼吞虎嚥的吃了起來；一旁的鈴蘭則是一邊慢條斯理的享用，一邊不時的偷望著少女粗魯的吃相，極力忍著不笑出聲來。後來，終於忍無可忍了。

「噗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……」笑的同時一邊撐起桌面。

「有那麼好笑嗎？都怪妳煮的太好吃了！」少女圖起雙頰不滿的答到，同時嚥下最後一口粥。

「只不過是碗野菇粥而已居然有辦法吃成那樣，哈哈哈哈哈哈哈……」女子已經快要岔氣了。

「因為，因為我又沒有接觸過除此以外的事物啊！」少女繼續表達不滿。

「說的也是呢！畢竟妳沒到過『外面』的世界，自然也不會了解了」女子語氣略顯悲哀。

「那……外面有什麼呢？」少女天真的發問，眼眸因為期待而閃閃發亮，彷彿是受不了般，女子別過視線，側著頭回應：「急什麼呢？不是等妳16歲時就會跟妳說了嗎？」

「我的生日是明天，所以一定要告訴我喔！」少女再次天真的答覆，然而女子向是恍然大悟般箏大雙眼，隨即和上眼臉……對喔，靈音明天就滿16歲了。計畫應該也……不過，還真是捨不得她，但是，既然是他的遺願，我，我……

「鈴鈴鈴鈴蘭阿姨，妳怎麼了？是我說錯了甚麼嗎？」少女惶恐的問著。一瞬間覺得奇怪，隨即趕到視線的朦朧感和相對於冷冽空起的灼燙的觸感。

「沒事，只是眼睛太乾而已。」彷彿掩飾般，女子用手快速抹去眼上的殘留淚滴，隨即以開朗的笑容面對少女說：「那，妳明天也要說說妳理想中的世界喔！」彷彿受到感染般，少女也報以一個愉快燦爛的笑容回答：「嗯！」

兩人的小拇指交互勾著，這象徵著立誓的信號，原本不存在於這個世界的，也早該被時間所淡忘，然而，這時，一名女子和一名少女，拾起了這個理應消散的儀式。以往，當女子和少女做出約定時，都是這樣立誓的。而且，不管是女子還是少女，都會遵守誓言。因此，這對她們……尤其是少女來說，是個非常重要的舉動。然而，這次，我可能要食言了，抱歉，靈音。

「我吃飽了！我要睡囉！咦？鈴蘭阿姨？」少女正準備上樓去，結果一把被女子拉住手。

「我可愛的靈音小妹妹，妳是不是忘了甚麼啊？」女子的表情瞬間從剛剛的溫和變成不懷好意的深沉笑容。

「什……甚麼啊？」少女接結巴八的回答。

「洗澡啊！」女子的笑容更深了「不准妳在洗澡之前睡覺！」

「不要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！」極光閃爍下，少女的尖叫聲響徹整個星夜。

在此澄清一下，少女並非不愛乾淨，相反的，她非常討厭弄髒自己。只是，這裡所謂的「洗澡」，並不是喜那種暖呼呼的熱水澡，而是……在前面提過的，位於小木屋前方的不凍湖，浸泡到身體乾淨為止，被稱為酷刑也不過的，極凍地獄，極樂世界。雖然少女不怕冷，但是，不凍湖的溫度已經超過她可以忍耐的極限了。

「放心好了，這次是最後一次，以後不會再洗這個了。」女子盡量以平靜的口吻回答，壓抑著內心真正的想法。

「以後終於可以洗熱水澡了嗎？太好了！」察覺不到女子化中的些許哀傷，少女歡呼著。女子則是靜靜的抱持著微笑。

來到了不凍湖前，少女迫不及待的把衣服脫掉，不帶一絲猶豫的衝入湖底。之所以這麼做，是因為女子之前的教導：「愈快跳下去就愈快習慣，不要去想也就不會冷了。」，這樣。一旁的女子則是把少女的衣服摺疊好，自己則在旁邊待命，畢竟還有一堆是要做，現在洗完等一下又會弄髒，但是又怕少女跑掉，所以只能這麼做了。一班都會順便準備少女的換洗衣物的她，今天帶來的是不同的樣式，不同於先前幾百件同樣的洋裝，而是另外一套，看起來像外出服的服飾。

湖底，少女抱著自己的身體，感受著水流的流動，順應的讓冷冽的湖水不停侵蝕自己的意識，仔細體會最後也是最不想再繼續的生活。驀地，少女感受到一股前所未有的清新感充滿著全身，舒服的徜徉在其中，再突然躍出水面，就像海豚或飛魚一樣，被激起的水滴，在星光與極光的折射下，散發出夢幻的氛圍。一旁，女子則是快速的用浴巾抱住撲向自己的少女。

「不快擦乾的話會感冒的！」隨即快速的搓擦著少女的頭髮、手臂、胸部、臀部、大腿……動作細緻的呵護備至。

「恩～啊！真是暢快啊！鈴蘭阿姨！」少女舒服的伸展著，同時吸進一口含冷卻清新至極的空氣。而女子則是為她換上最新採買的服飾。

「嗯？怎麼跟以前不一樣？」少女一臉納悶著望著褓姆身分的女子。

而女子好似隱瞞甚麼的加以訴說：「沒、沒啦！只是送妳當成生日禮物而已啦！」

「那明天再送就好了嘛！」

明天嗎？不知道還有沒有呢。臉上略過一絲憂鬱後馬上回答：「提前慶祝而已。話說，喜歡嗎？」

少女仔細觀察著這身連身洋裝，肩部是環狀的白色領子，延伸其下的是以純白為底，裙角和衣角有著水藍色花紋的基部。腳部則是一雙褐色的靴子。整體上來看，更加烘托出主人的天真無邪。

「嗯！謝謝妳，鈴蘭阿姨！」少女回以燦爛的笑容道謝。

「今晚就在這邊睡吧！」女子斬釘截鐵的說著。

「不進屋了嗎？」少女出生表示疑問。

「不了，因為我想看看明天的日出啊！」女子的表情和語氣不知為何，顯得有點徬徨。

「日，出？」少女不明白這句話的涵義，但是，她仍然選擇相信女子，即是離她所說的是物還要兩三個月才會發生。於是，少女輕輕的躺在女子的大腿上，側著身體，逐漸傳出規律的呼吸聲；女子則是一邊覆摸著少女那銀亮的髮絲，一邊哼著不知名的搖籃曲哄著她入睡。

一顆流星在極光與星光的交織下，靜靜的劃過遼闊的天空和女子的臉龐。

「靈音」鈴蘭阿咦？「記住我接下去說的話」

這是夢嗎？

「『那裏的』世界、『規則』、一切，都將因妳而－－」聲音斷了。

 突然，少女醒來了，或許是被刺眼的陽光喚醒，但應該不只如此。而旁邊早已不見了的女子身影，由一個陌生的少年取代。

少女看著少年，少年也不發一語的回望著少女，在一個不是故鄉的，寂寞陲地。